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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听不到你的声音。”陈郁鼻尖发酸,一开口便是哭腔,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?”
纪惜桐颔首,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。
“我昏迷那段时间,来劝我早点忘掉的是你吗?”陈郁一眨眼便会落泪。
纪惜桐微偏首,不忍看着她眸底的泪光。
地上只有一道身影,那是陈郁的。
纪惜桐敛眸,缓缓颔首,算是给了陈郁回答。
“阿姨去世的时候,我梦到的是你吗?”
纪惜桐再次颔首。
“足够了。”
陈郁抿着唇垂眸,再抬首时眸中多出了一丝笑意。
“看来我们可以在梦里对话。”她道。
“那样不好。”纪惜桐摇头,“我会影响到你的生活。”
人鬼殊途,她越靠近陈郁,陈郁的身体受到的影响就会越大。
往小了说她会影响到了陈郁的精神气,往大了说,她会影响陈郁的运势,影响她的健康。
陈郁猜出她有所顾虑,沉默了片刻道:
“没有什么可顾虑的。如果不是看到了你,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。”
纪惜桐摇头,垂下了手。
“我不在乎会有怎样的后果,也不畏惧死亡。”
陈郁语调虽然温柔,但说出的每个字却铿锵有力:
“没什么比你更重要了。”
她像在病房中的梦境那样摊开掌心,朝纪惜桐微笑,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应。
空旷的书房内只剩下了滴滴答答的钟表声。
合欢树的影子落在了地板上,在月光下婆娑生姿。
万般寂寥中,纪惜桐在陈郁期许的目光下慢慢探出指节。
月光下虽然只有一道身影,但陈郁知道她们的指节是紧紧相扣的。
她喃喃道:“今夜你要入我梦中。”
陈郁难得早睡,徐姨热的牛奶她也喝了下去。
接空杯时,徐姨碰到了陈郁冰凉的指尖,担忧道:“您要注意保暖。”
陈郁颔首,示意自己知道了。
“您的气色看着很差。”徐姨道,“要不要叫王医生过来看看?”
“我——”话音未落,陈郁便轻咳了一声,“休息一下就好。”
“这怎么能行?”徐姨有些焦急,“您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康復。”
“药箱里有感冒药,我等会吃一点就好了。”陈郁揉着眉心,“不要告诉小聆,她最近工作忙,不要让她操心。”
徐姨迟疑了片刻,最终点了点头。
临走前,徐姨特地替她取好了药,倒好了温水,等亲眼看着陈郁吞下才阖门离开。
房间里有其他人在时,纪惜桐总会藏起来。
不过是交谈了一会的功夫,陈郁便看不到纪惜桐了。
她趿上拖鞋,从卧室开始找起,寻遍了盥洗间和衣帽间。
“惜桐?”陈郁推开门,轻唤道。
看不到熟悉的身影,心底也没有任何牵引感。
陈郁有些心慌了。
她顾不上会不会有人听到,唤了好几声纪惜桐的名字。
空置的房间里,纪惜桐终于听到了陈郁的声音,忙穿过木门来到她身边。
她朝陈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示意她方才所在的位置。
陈郁会意,跟在她身后来到了自己一直为纪惜桐准备的房间。
有人居住的房间和长久闲置的房间是很容易区分的。
推开门,陈郁嗅到了很淡很淡的烟尘味。
“好久没来打扫了。”陈郁道,“很多地方都落灰了。”
这里的一切虽然都是她亲手布置的,但很长一段时间内,陈郁对它们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。
熟悉的是旧物和布局,陌生的是再也没有纪惜桐的使用痕迹了
每次推开房门,陈郁的情绪都会低落很久。
这个房间总能勾起她太多的回忆,到最后,除了必要的打扫,陈郁也不再踏入这里。
纪惜桐在书架前驻足,好似在寻找着什么。
“在找什么?”陈郁出声道。
纪惜桐仰首看完了最上面一层的书籍,最终摇了摇头。
“书还是日记本?”陈郁问。
陈郁用手比划了“一”。
“你是想看书,还是想找什么东西?”陈郁又问。
纪惜桐举起腕子,指节绕着转了一圈。
“是信和手绳吗?”
纪惜桐颔首。
陈郁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,忽然意识到那条蓝白色的手绳早已在坠江的时候丢失了。
“我的二十七岁生日礼物。”陈郁低低道,“我已经收到了。”
“之前一直戴着的,但是上次被江水衝走了。”
纪惜桐的眼眸柔和了许多。
她最后一次出差的时间距离陈郁的生日很近,她当时很担心来不及给陈郁编好那条手链,还熬了几个夜。
车祸后,她浑浑噩噩地飘荡了许久,待到思绪清明时,陈郁的生日早就过去了。
陈郁二十七岁的生日没有蛋糕、鲜花和礼物,有的只是她的遗照和空荡荡的房间。
纪惜桐陪着蜷缩在床边的陈郁到深夜,直至她沉沉睡去。
“收到了就好。”纪惜桐心中道。
她终于弥补了一个缺憾。
作者有话说:
“灯背和月就花阴,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。”摘自纳兰容若《虞美人银床淅沥青梧老》